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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3章喪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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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3章 喪禮

秋意漸濃,夜色貪涼,月光透過淡淡的薄霧暗淡地灑在大地上,似蒙上了一層晦暗的霜霧。

古人習慣早早地應日落而息,日出而作,然而今天的將軍府,卻一反常態。

太陽似乎還沒有要冒頭的跡象,林府上下卻早已準備起來了。與其說是起的早,倒不如說是全部都沒有睡。

林老夫人端坐在廳堂主位之上,眉毛輕擰,閉著眼睛,只有手指在不停地轉動著佛珠,與平日裏有緩慢卻有節奏不同,此番忽而慢,忽而快,忽而頓下,忽而連跳幾個,似乎無論如何理佛,心神都無法安寧。

容姑姑埋頭跪在後側。

林夫人低著頭半跪在一旁,眼神呆滯,似有淚滴湧出。慧芳隨其後跪著。

張木與林絲瑩稍有前後地跪在堂下,低著頭。身後是各自貼身侍奉的丫鬟,廳堂外還跪著府內上下大大小小的仆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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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時辰之前。

“大少爺!大少爺不好了!”清明急匆匆地邊叫著邊往林煜峰的住所跑,慌忙之間竟也連著踉蹌了幾步,差點栽了幾個跟頭。

因為並未真正意義上的“同房”,所以即使是深更半夜,張木和林煜峰的穿戴都尚且整齊。

清明雖然比不得香兒穩重,但多年來陪在林煜峰的旁邊,即使原本會焦躁,也會慢慢耳濡目染成長著沈澱下來,今次會這般驚慌失措,恐怕事情非同小可,而且這個時辰,只會有一事,牽動林府上下,這麽久都是林府心結的事。

林煜峰一聽見清明的動靜,便立刻起身,張木似也有感應似的,一改往日一倒頭就進入死豬的狀態,一個鯉魚打挺地就從床上跳了起來。

“大少爺……老……老爺他……”清明跑到的時候,林煜峰剛好把房門打開。由於跑的急,清明氣息不穩,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,連話都說不清楚,卻也沒有功夫去喘息一口。

林煜峰根本沒有心氣兒卻理會清明,還沒等他把話說完,便從房間裏沖了出去。

張木看這意思,便也能猜出來個七八分,雙手微微拽著裙擺便跟在林煜峰後面跑了起來。

“怕怕怕……是不好了……”清明弓下|身子,雙手撐著膝蓋,總算是把話匯報完了,稍稍喘了口氣,咽了口吐沫,便又跟著兩位主子朝林老爺的房間跑去了。

林煜峰和張木趕到的時候,林老夫人和林夫人已經到了,林念嶺和林絲瑩前後腳也匆忙趕到了。

孫大夫已然收拾好了藥箱,似有放棄最後的治療了。

張木看向臥在床榻上的林老爺,骨瘦如柴,臉頰的皮已經完完全全地貼合在了凹陷的骨骼上,黝黑的皮膚沒有一絲光澤,皺紋看起來甚至比林老夫人還要深。

林老爺嘴唇微張,似乎在說著什麽,卻又好像不是在屋內的眾人說。與毫無神采的面容相比,林老爺的眼神有一瞬間的微微發亮,但持續了一會兒,便完全黯淡了下去。

很顯然,林老爺已經全然沒有了意識。彌留之際的回光返照,張木雖未親眼見過親人以這種方式離世,卻也是明白這種醫學現象。

林老夫人閉著眼睛,眼角的淚光微微閃爍,緊咬著嘴唇,似乎在強忍著撕心裂肺的痛苦,卻終究按捺不住。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,即使是早有心理準備,即使是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心理準備,依舊讓人難以接受。

林夫人用手捂著嘴,身子微微顫抖著,由慧芳扶著。

林煜峰和林念嶺眉頭皺緊,咬著自己的嘴唇,看著林老爺,一語不發,只是單單從背景,便有無盡的悲傷彌漫開來。

“爹……”林絲瑩雙手捂著臉龐,眼淚簌簌而下,是屋子裏唯一一個忍不住發出聲音呼喚的人。

林絲瑩這顫抖的聲音一喚,沒有喚醒林老爺,卻喚得其他人更加心疼。

可以忍住不笑的時候,若是有人帶頭笑了,便再也忍不住了,悲傷的時候,亦是如此,甚至更多。

“二位少爺,熱水已準備妥當,請為老爺更衣吧。”老管家站在門前,弓著身子,聲音嗚咽著對林煜峰和林念嶺懇求道。

林老夫人和林夫人雖然在極力克制,卻顯然已經沒有心思顧及其他了,林煜峰此刻便顯出長子的氣場,對林念嶺示意了下,二人和下人一起,把林老爺擡到了後廳。

沐浴用的水是由井裏打上,先洗頭,再洗身子,之後修剪指甲、胡須,沐浴完之後須得換上一身幹凈的衣服,讓死者幹幹凈凈地走。

張木不懂這禮節,卻也知道心懷肅穆。人生之大事無外乎生死,何況是見到至親之人離去。林老爺於林老夫人是子,與林夫人是夫,於林煜峰、林念嶺、林絲瑩是父,一脈均是至親,一家子的核心成員,就此離世。死者已矣,生者則要承擔所有的痛苦。

林老爺一走,整個林府都埋在了壓抑的氣氛之下。

張木與林絲瑩一起跪在屋外等候林老爺沐浴出來。

時間過得很煎熬,卻好像又過得很快,林老爺沒有撐過半個時辰,便真真正正地走了。

林老夫人坐在椅子上,卻還是讓人明顯感覺到她快要坐不穩了。

林夫人只是默默地半跪在旁邊,並未像尋常女子那般撕心裂肺地哭喊,卻鎮靜地讓人格外心悸。

內心的苦痛,卻還有壓在身上的擔子,使得不能讓自己的情緒完全發洩出來,大戶人家,連真正的感情都難以表達,到底有哪裏好。張木低著頭,也默默替這原本不相幹的眾人感到難過。

因為林老爺病重已久,家裏的東西早就已經備下了,所以準備之中,倒也不算是倉促。

林府從大門到各個房都已經裝飾上白綢,門口大大的白紙燈籠上寫著黑黑的“奠”字,隨秋風搖曳。

林煜峰、林念嶺、張木、林絲瑩身著孝服跪在靈堂前,林夫人扶著林老夫人站在棺前。臨蓋棺之時,林老夫人只看了一眼,既舍不得卻又不願再多看,擺擺手,轉身踉蹌著走向角落。

定棺之後,林夫人跪在最前,身後是子輩四人,對林老爺的棺木磕頭行禮,雖沒有市井般大哭大鬧,卻也少不了的哀鳴。

“大哥!大哥!”正當眾人在潛心送走林老爺的時候,靈堂之中突然闖入一陌生的女聲。隨之而來的,便是一陣倉促的腳步聲,奔入靈堂。

“大哥你怎麽沒有等我來看你一眼就走了啊大哥!大哥你走的冤枉啊……”一四十出頭的婦人,著白色素裝,一猛子撲到了林老爺的棺木上,一邊拍打著棺蓋,一邊哀嚎。

“呼~呼~……夫人,二姑奶奶腳步太快,我沒有跟上……”老管家跟在後面一路小跑,氣喘籲籲卻依舊沒有跟上。看著婦人哭天搶地的模樣,站在靈堂門口對林夫人小聲稟報道。

林夫人並未出言責怪老管家,亦未對其多說什麽,而是站起身,徑直往婦人身邊小移了幾步,低頭對來人言道。

“二妹勿要過於傷心,老爺也是到了頭,到那邊享福去了。”林夫人輕輕擦拭了下眼角。

老管家稟告完見林夫人並未有怪罪自己的意思,弓著身子退出了靈堂。

“哼!享福?”聽到林夫人的話,婦人的視線倏地從林老爺的棺材板上移開,死死盯住林夫人,像是看到與自己搶食的餓狼,“我大哥馳騁疆場,聲名赫赫,身體骨子可是好得不得了!怎得會突然得了這不治之癥,駕鶴西去了?!我看就是你早就存著心要禍害我大哥!”

相較於婦人的顏色厲荏,林夫人深吸一口氣,忍住嗚咽,盡量平和地言道:“老爺病重已久,並非突然殯天,妹妹何處此言?”

“何出此言?”婦人目露兇光,步步逼近林夫人,語氣狡黠地言道,“你少在這跟我裝好人,你是怎麽從一個妾室爬到正室的位置的,你自己心裏清楚的很。”

林夫人眼神未見明顯的波瀾,卻微微掠過些許覆雜。

“二妹傷心過度,胡言亂語,也請看在老爺在天之靈的份兒上,有個限度。若有疑問,來日我便與妹妹好生解釋就是。”

林夫人回看向婦人言道。

“解釋?解釋什麽?解釋你怎麽謀害我哥哥的嗎?!”婦人咄咄逼人。

“我哥哥好歹也是一代朝臣,怎得喪禮會如此寒酸,連前來吊唁的人都未見幾個?!”婦人雖比不得現代接頭沒有教養的潑婦,但也算是門第之家所出強勢潑辣之人。義憤填膺地環視著靈堂裏的布置,用手在空氣中指指點點,甚是不滿。

“老爺生前已有交代,戰場上下來的人,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,未能死在戰場上,而得以榮歸已是萬幸,不願勞師動眾操持喪禮,府內便按照老爺的意思安排的,只有確實親近之人方來悼念。”林夫人低著頭回應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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